《向陽‧花》:被訴說與被想像的女性主義 對題材認知的底蘊內涵欠奉
撰文: Kantorates | 發布日期: 2025年06月03日

向陽‧花 We Girls
評分: 5/10
年份: 2025
片種: 劇情
導演: 馮小剛
主演: 趙麗穎、蘭西雅、啜妮、王菊
馮小剛這些年已不再是那個拍《甲方乙方》、《不見不散》的喜劇小品導演。他曾是一種世俗趣味的捕捉者,轉而投身於各類「嚴肅題材」的轉型實驗者,《集結號》、《唐山大地震》到《我不是潘金蓮》,題材一次比一次沉重,格局一次比一次宏大,然則水準亦開始明顯參差,如《只有芸知道》便拍得異常造作。今次這部《向陽‧花》,表面上是延續了《芳華》以來對「邊緣人」和「女性命運」的書寫,實則卻流於符號與拼貼,甚至進一步暴露出馮對陌生題材的理解貧乏。
從類型上看,《向陽‧花》是一部明顯標榜「女性主義」的現實題材電影,講述兩位曾涉牢獄、在社會邊緣掙扎的女性,如何在重重創傷後尋求自我重建與互相救贖。這樣的題材本應有極高的社會價值,但馮小剛卻選擇了最戲劇化、也最教條的方式來展開敘事:男的不是施暴者就是壞人(唯一例外的是一名啞巴和女警的男友),女的不是受害者就是聖人,全片充斥各種慘案與壓迫場面,被屈打成招、性侵、收容教育、拍片羞辱,彷彿不將女性踩到塵埃,就無法換得觀眾一滴同情之淚。
這種處理,其實與其說是女性主義,不如說是將「苦難女性」商品化的情感勞動展演。悲劇場景一個接一個堆砌,劇情上卻粗糙得令人難以信服。街上輕易碰上的「命運相連」;黑妹和白狐狸的兩次關鍵偶遇,是毫無鋪陳。盜竊集團的描寫也是老套且淺薄。最荒謬的是,電影將兩位女主角的重生與「打擊犯罪集團」畫上等號,似乎只要反派清除,制度與社會歧視也就自動消失,而實際上,兩人遇到最多困難,都是在拍片被盜竊集團發現前,兩者根本沒有直接因果關係。這部戲最有潛力也最應該處理的議題,是前科與性別雙重標籤下,底層女性如何在制度縫隙中求生,如何與女兒復和,如何在工作、家庭與信任間重新安身。這些真正的現實問題,被劇情設計迴避,只剩下口號與熱血式的「重生」。
本片唯一可取之處,是在角色性格層面呈現了兩位女主因背景、教育程度與價值觀的差異,兩人多次出現共患難而不能共富貴的分裂,這點雖然著墨不深,卻稍稍還原了基本人性的醜惡,為角色增添一點血肉感。
至於演出方面,趙麗穎作為主角兼監製,擁有絕對主導權,但演技表現卻未見突破。外型過於精緻,氣質與角色格格不入。這不是她第一次演出受害女性,但過往至少尚有角色弧線,此番演出既缺乏層次,也不見真實質感,幾場重頭戲甚至因保守鏡頭而削弱了情緒衝擊力,似乎演員對形象管理的顧慮蓋過了角色本身。舉例說,好像被人屈剝衫搜身一場,竟然無正面戴bra鏡頭,後來淋雨戲,只有兩女在家,連蘭西雅都只穿內衣,以趙麗穎一角對性事的態度,怎可能穿得如此保守,太錫身有時好難拍到好戲。
與之相比,飾演黑妹的新人蘭西雅反而搶盡風頭,無論肢體語言、眼神處理還是口音細節,都更具代入感,後段角色反轉亦略見驚喜。其實不如一改劇本,由她的角色做主,講她和盜竊集團的糾纏,可能影片會更好看,不過趙麗穎作為監製,應該不會容許此等改動。另一女配角王菊戲份不多,但幽默可喜,也是影片亮點。
從創作意圖而言,《向陽‧花》想像的是一種底層女性的聯盟與抗爭,但在敘事與表達上,卻流於表面和理所當然,觀眾不是在看角色如何掙扎求存,而是被導演安排好的苦情戲逐一參觀。這種做法既削弱了真誠,也讓所謂的「女性視角」變成一種廉價姿態。正如《只有芸知道》的空洞造作,《向陽‧花》最欠缺的,也是對題材認知的底蘊內涵。
文: Kantorat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