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林火山》: 並不難懂的魔幻現實香港寓言

撰文： Kantorates | 發布日期： 2025年11月08日

風林火山 Sons of the Neon Night

評分: 7/10
年份: 2025
片種: 警匪
導演: 麥浚龍
主演: 金城武、劉青雲、梁家輝、古天樂、高圓圓、杜德偉、鮑起靜、林俊賢、盧冠廷、姜珮瑤、衛詩雅

等了多年，幾乎已成為香港電影圈都市傳說的《風林火山》，今年終於面世。結果如何？誠然這絕不是神作，但也遠非網上輿論所謂的「大災難」。以現今港片標準來說，這是一部誠意、野心與風格並重的作品，雖不完美，但足以引發討論。單是看卡士、造型與整體製作，已值回票價。

首先要說明，《風林火山》並非一般的寫實警匪片，而是介乎現實與夢魘之間的「魔幻現實都市寓言」。開場一幕金城武在隧道睡醒，已預告了整部片的基調：這是一個平行時空的香港。落雪、核爆區、陰沉天光……張叔平的剪接加上Juno 一貫的影像風格，營造出一種近乎後末日的壓抑氛圍。很多觀眾批評劇情難明，但其實現行的兩小時多版本已經把故事交代得頗清楚，只是這片少靠口述劇情，而是用鏡頭與節奏暗示，因此才讓觀影分心、習慣電視劇式事事講得明白，或邊看戲邊滑手機的人，感到不明所以。

影片真正的問題，其實在於人物線過多。Juno野心太大，黑幫、警察、殺手、家族、情仇，結果每條支線都只開花未結果，主線劇情欠缺凝聚力。奇妙的是，最立體、最完整的一條線竟非主角金城武家族，而是古天樂領軍的殺手集團。這條線不但最能表現「世上無可被信任的人」的主題，也最有戲味。殺手之間的互相猜忌、情感錯位與內部鬥爭，比警方與黑幫對峙更具張力。反之，金城武那條「表面主線」反而戲份壓縮，情感連結不足，直至最後他和杜德偉兩兄弟的對壘，僅流於有型而欠劇力，稍為失望。

演員方面，可謂星光熠熠。金城武久未現身港片，氣質依然，但角色被壓得太扁，無法像以往那樣牽動觀眾。與他搭檔的高圓圓外型出眾，戲卻不多。梁家輝、劉青雲兩位警察線老戲骨照舊穩陣，專業但無驚喜。反而古天樂一方最亮眼，他那種內斂、近乎病態的殺手魅力撐起整部戲，盧冠廷與鮑起靜具黑色幽默感，姜珮瑤的浴缸療傷戲亦令人難忘。林俊賢、任賢齊、盧海鵬、杜德偉各有發揮，甘國亮、程東、衛詩雅、吳嘉龍、劉永等人客串現身，令全片宛如港片黃金時代的幽靈重聚，那些熟悉的面孔在這個荒蕪的香港裡再度浮現，恰似電影主題的延伸。較可惜是夏韶聲和李元霸戲份全刪。

技術層面上，《風林火山》延續了Juno《殭屍》的暗黑美學：畫面近乎灰白調，充滿死亡質感。攝影鏡頭講究，但燈光過於昏暗，觀影體驗略吃力。開場銅鑼灣槍戰雖有氣勢，但特效參差，以這樣的投資規模仍見粗糙，很難體諒。好在整體視覺調度維持統一風格，配樂與剪接節奏感強，張叔平的後期剪裁功不可沒，令原本可能散亂的劇情保持最低限度的清晰度。

綜觀全片，《風林火山》比想像中好，但離「傑作」仍有距離。它是一場風格壓過敘事的豪賭，也是一部難得敢於不討好觀眾的香港電影。麥浚龍仍然拍他想拍的世界，那個陰沉、孤絕、詩化的香港。也許這才是電影本身的意義，不為取悅，只為留下某種姿態。而在網上充斥「未睇先彈」的年代，這部片的爭議本身，比電影更能反映香港現狀：人人都想發聲，卻沒人靜心去看。希望未來推出的加長版，能讓這場風林火山的意象更完整，也讓觀眾看到，港片仍能有自己的異端之火。

文: Kantorat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