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頌創作是一種對孕育的道德肯定,如果歌頌的是毀滅呢?-《傑克蓋的房子》

撰文: bio-man | 發布日期: 2018年11月24日
The House That Jack Built

The House That Jack Built

評分: 9/10
年份: 2018
片種: 驚慄
導演: Lars von Trier
主演: Matt Dillon、Bruno Ganz、Uma Thurman

說真的,筆者依稀還記得因為玩笑性的納粹言論,導致被康城影展封殺多年之久的拉斯馮提爾的第一部帶給筆者驚豔的《人間狗鎮》,當時筆者初次在戲院感受這個導演的創作思維的感覺。筆者雖然當年還沒接觸這個編導他的兩部《醫院風雲》給予較年長的影迷的震撼,卻也約略感受到《人間狗鎮》這部作品對於人性的否定以及對於人性在片中所展現的一種基於各種處境下的行為所導致的藉口。而這樣的創作基礎思維,即便是到了《傑克蓋的房子》仍然是沒有太多變化,更甚者是提出了更為尖銳的創作視角,以及對於人性中屬於毀滅性格的那一面提出了值得肯定的論點。

《傑克蓋的房子》劇情描述一個擁有強迫症的工程師暨(自稱的)建築師傑克,在多次殺人事件的心境與思維(雖然片中只交代了五個比較直白的殺人行為與過程表現)。故事的敘事方式如同過去拉斯馮提爾作品慣用的章節分段形式來交代劇情,故事起始於傑克與一位老人的對話聲音,從雙方的對話逐步帶出傑克在幾位女性受害者的殺害過程所擁有的心態。直到傑克一時的暴躁導致了遭到友人誤解為搶匪小偷之流,才為警方所發現傑克多年來的殺人惡行。拉斯馮提爾在第一位由烏瑪舒曼飾演的受害者的段落安排上,其實就已經隱約的在製造觀眾情緒可能兩極化的氛圍。雖然筆者不介意的直說,如果連筆者開車都碰到烏瑪舒曼飾演的那種角色(有求於人卻又得了便宜賣乖的一個二百五),筆者也會抓狂的想讓她閉嘴(雖然殺人是不至於,不過我們的主角傑克可是讓她永遠閉嘴了)。

但是當拉斯馮提爾將故事逐步推演到後續幾位受害者的同時,故事在對於傑克的惡行之描述開始賦予了藝術創作的頭銜。先是對於『毀滅即藝術』提出了論點基礎,之後陸續(跳針的)對於殺人行為的理由界定成為一種『街燈與影子』做為比喻的解讀(高潮後的罪惡感與重新找尋另一個自我滿足感),最後則是對於希臘羅馬建築的殘缺美延伸到對於納粹美學的肯定(用以佐證片中主軸不斷論述的『毀滅即藝術』這一層觀點),傑克甚至想使用納粹用一顆子彈打死多人的暴行來實踐殺害他的受害人,有趣的是,直到片末才出現死在他手上的男性受害人,前面劇情全都在敘述死在他手上的愚蠢女性(導演甚至自覺地在劇情中透過老人自嘲會被女權者抗議)。

姑且不論筆者對於拉斯馮提爾在藝術創作的扭曲見解之正確性(事實上,不同於《一部塞爾維亞電影》強姦嬰兒屍體與雞姦親生兒子的衝擊劇情必要性,拉斯馮提爾安排片中虐殺兩個孩子與玩弄屍體的橋段已經讓筆者徹底無法忍受,但也不能否認他透過這種方式表達肯定卻又否定納粹與希特勒的作為),拉斯馮提爾在《傑克蓋的房子》所闡述的創作觀雖說是對於死亡以及毀滅的肯定(片中甚至引用了不少知名紀錄片在死亡的記錄片花),但筆者沒想過拉斯馮提爾會這樣有種的用這般直白的方式,具體化他對於『創作建構在死亡消逝之中的基礎上』的觀感。而筆者相信,與其說在康城影展首映被氣跑的觀眾,是對於拉斯馮提爾在道德衝擊上的批判,不如說是多數觀眾不願意去認真看待『毀滅的瞬間在藝術價值的地位』這件事情的思考價值。

原本筆者在觀賞《傑克蓋的房子》,我猜測這只是把諸多影展爭議色彩偏重的暴力橋段,透過劇情集結而成的一部電影……雖然劇情架構乍看之下的主體有《美色殺人狂》的影子,且預告就出現《看見魔鬼(韓)》以及《聖殤(韓)》的橋段。但筆者我收回所有上映前的推測,這部片真的是反人性反道德的一部電影,而很致命的一點是……我看得懂拉斯馮提爾要表達什麼……然後他還偷渡很多以前他的作品的片花,來強調他一路走來始終如一的創作態度。

總結全片,《傑克蓋的房子》並不是一部雅俗共賞的電影(事實上,這真的是一部非常反人類反道德反人性所有一切對於罪惡讚美的作品),其爭議性在筆者眼中來看可能比起DTV只發行獨立製片DVD的《嘔吐戈爾三部曲》與《一部塞爾維亞電影》更為嚴重(特別是當片中的老人是邀請了曾經在《希特拉的最後十二夜》飾演希特拉的影帝布魯諾岡茨,以及光明正大地在片中肯定了納粹設計的戰爭武器的美學與實用性…儘管二戰結束後確實很多國家的武器都是從納粹武器設計延伸出來的產物,但卻沒人譴責過這些參考納粹設計的作品…以及使用了肯定納粹美學的記錄片片花)。然而當故事發展到尾聲的後記章節時,相信我,拉斯馮提爾的片中一切論述都是為了導向他仍然擁有一個創作底線的道德價值觀。而中間的一切挑戰觀眾認知的作為,遲早會有更多的後繼作品接續挑戰是人的道德底線,直到失足後再有後繼者接手繼續挑戰,這般惡質輪迴的悲觀人性論調。

考慮到筆者曾經在自己的影評文章《七罪追緝令》提過的一段,筆者自身與同學衝突導致的暴力事件的經歷。筆者我不只懂拉斯馮提爾的創作思維,我也懂《傑克蓋的房子》的主角的思維。但筆者我也一如傑克的思考…如果當年我真的在未成年的年紀失手殺了自己的同學,如果我真的過了那條界線又如我所預期的結果,後續等待我會是甚麼?我只知道,可能筆者我就不會在這邊寫這篇文章,然後表現出筆者我對於主角的動機思維頗有心得略能理解的裝B言論了。

不過不可否認,拉斯馮提爾的駭俗思維,或許比起麥可漢內克的壓抑更得筆者的心。至少一如拉斯馮提爾在片中的自嘲對白,「創作中的毀滅與殺人行為,不過是對於現實生活中想但不敢做的一種宣洩性的實踐罷了。」

你們覺得現在寫這篇文章的是一直以來的BIO-MAN還是傑克呢?

猛人 - 全體人員

文: bio-man